別人笑我太瘋癲，我笑他人看不穿

『還好，台灣有個胡德夫。』
這句話是昨晚我們看完「白×3．美麗島」散場時，我隔壁的同事紅著眼框對我說的。
那時候，我已經連哭了三首歌直到安可還激動不已。從胡德夫第一句吟唱開始，那直掃而來的感動就將我擊敗。我的情緒在『美麗的稻穗』直線攀升，『大武山美麗的媽媽』我已止不住淚，『美麗島』則是一個最激昂的句點。
胡德夫謝幕時，他張開了雙手面向觀眾，我感覺到他以這個動作來表達他的感恩與懷抱，Kimbo真是可愛極了，我他媽的又哭又笑又拍手，我真感謝布拉瑞揚與林懷民老師，我完全無法形容，那時我在舞台陰影下暗自鼓譟的心跳與沸騰的體溫。
舞作結束時，有個長期在國外求學的同行朋友說，他不喜歡最後這段耶，感覺好像很政治，這到底在演什麼?當他喵到我哭過的痕跡，他驚奇的問，怎麼回事，為什麼這麼感動？我，無言以對。
我可以理解，不明白歷史的觀眾在欣賞美麗島時會產生的問號（尤其是聽清楚辭意之後），但我心裡真的覺得很悲傷，我早就聽說了，聽說雲門美麗島這齣舞賣不好，媒體都說，票房不好跟＂政治議題＂有關，我狂笑，這是什麼道理？而看到易叡與鐵志的文章，我更難過了，把胡德夫的專輯拿出來，再聽過一次，把馬世芳所寫的胡德夫，再讀過一遍。
好吧，我，不懂歷史，我承認我是為了胡德夫才去的，但，那也是因為胡德夫絕對是聽現場比聽專輯更感動三百倍的歌者，為什麼不能乾乾淨淨地，坦坦率率地，聆聽那血液餵養出的聲音，聆聽他用他的生命與靈魂唱出這些過往的歷史，聆聽那些年輕人無法想像的日子，這是台灣的歌，我就是要聽這個。
那個朋友在第一段『白×3』剛結束時，用力讚嘆舞作的高超意境，我就不好意思說，本人其實看不太懂。舞作很美，我曾經看過的雲門始終是美的，我弱在只懂得看熱鬧，不懂得看”意境”這門道。而『美麗島』這段，我們立場丕變，換我痛哭流涕，換他莫名所以。我突然發現，即使是在我這一代，也因為生長環境與教育背景，而存在著讓人刨不斷根源的文化區隔，那些是原生於骨肉的細胞，跟戰爭、革命、運動的親身體驗都無關了，有關的是媒體、藝術、與人們曾經聽說的故事–只存在於書報雜誌的文字、音樂圖畫的形體、以及上一代記憶中的耳語。
『可是，美麗島三個字，就跟政治有關阿。啊那我沒興趣了。』這是隔天，另一個年輕的朋友問我看完的感覺後，他MSN回給我的。我有股氣，都不知道往哪邊發。
只能學學唐伯虎，一哂一笑一搖扇：『別人笑我太瘋癲，我笑他人看不穿』。
※照片引自雲門網站‧記者王宏光／攝影